朱慧卿绘(新华社发)
“天价彩礼”要不得
眼下,结婚彩礼钱逐年上涨,成为困扰农村贫困家庭的突出问题。有些家庭因拿不出高额的彩礼钱,致使儿子迟迟结不了婚;有些家庭为给儿子凑钱结婚,既借又贷,债台高筑。
“天价彩礼”要不得。从小处说,影响农村贫困家庭的孩子成家立业,增加家庭负担。从大处说,影响人际关系、乡村和谐。要大力推进移风易俗,形成新事新办的新风尚。
陕西咸阳市 姚 平
泛滥的酒席何时休
前不久,有朋友埋怨:“某某年年过生日,年年办酒席。他其实就是想收点人情钱。”
近些年来,一些人通过办酒席收礼,有丁点事都要办个酒席,收些人情钱。这就导致各种酒席泛滥,加大了普通群众的生活压力。我们大家都应该从我做起,倡导文明生活,创新庆祝方式,制止功利行为,崇尚勤俭节约,推动移风易俗,让泛滥的办酒席风气早日得到遏制。
四川巴中市 张纯林
在农村,婚丧嫁娶是常见的事。谁家办得场面大、谁家收的礼金多、谁家的子女能主事,也一直是农民群众茶余饭后的谈资。
如此一来,农村里的大操大办、铺张浪费等,一度愈演愈烈,让很多农民群众背上了不堪重负的人情债、金钱债。一段时间以来,本报收到了大量的读者来信,呼吁进一步推进农村移风易俗,尽快破除陈规陋习,尽快遏制人情歪风。
近日,本报记者深入部分农村地区,专题调研农村移风易俗的有关情况,实地了解广大农民群众对红白喜事是怎么想、怎么办的。
“乡村爱情”真的难松绑吗?
从“天价彩礼”到“为爱减负”,只不过因为一个面子
长久以来,男方上门提亲,约定俗成包養要带着聘礼。如今,双方家庭坐在一起谈婚论嫁,彩礼依然是顶要紧的事情。调研采访中,对于多年来彩礼的变化,很多老辈的农民有说不完的话。
河南新乡县翟坡镇朝阳社区村民杨素芬说,上世纪50年代,爷爷娶奶奶,用了半斗米。可是现在,儿子娶媳妇,差不多要花掉父母大半辈子的积蓄。还有老人说,30年前,农村人嫁闺女,一般要“三金”,即金戒指、金耳环、金项链,有时还希望男方家庭想办法给闺女办一个城镇户口。30年过去了,“三金”变成了“三子”,即票子包養網、车子、房子,并且有些女方家庭要求,房子一定要买在城里。
“养女就像建银行,养儿就像闹饥荒。”谈及近年来屡屡曝光的“天价彩礼”,河南新乡县朗公庙镇毛庄村村民杨振荣念了这句顺口溜。他说:“结婚太疯狂,要车又要房。不给还不行,轻则影响以后小夫妻俩的感情、两家人的关系,重则当场翻脸不认人,连婚都结不成。”
因为彩礼,有的“乡村爱情”似乎不再那么美好。基于此,近年来各地各部门全面倡导移风易俗,通过宣传教育、限额规定等一系列办法,引导农民群众“为爱减负”。“我们出台规定,农村结婚彩礼一般不超过2万元。这其实是给了百姓一个台阶,既不伤面子,也高高兴兴操办了婚事。大多数人是非常赞同的。” 新乡县委常委、宣传部部长周伟说。
记者在调查中发现,关于彩礼问题,很多父母和子女的认识、心态正在变化。“早些年,很多农村人生活贫穷,特别是年纪大了,干不动活了,就基本没收入了,所以特别在意彩礼。”黑龙江省方正县方正镇党委书记高守星说:“如今生活条件好了,各方面的保障也多了,很多家庭嫁女儿、要彩礼,主要是为了女儿着想,希望为孩子们的家庭建设多打一些基础。”
邢玉兰,是江西南昌西湖区桃花镇观洲村的农民,最近她女儿的婚事提上了日程。“闺女总是说,只要两个人感情好,彩礼多少无所谓,不要都行。可我始终觉得这样不合适,会遭村里人笑话。”邢玉兰说。为包養此,她经常向丈夫抱怨,可得到的回复是:“只要闺女愿意,别为了彩礼闹得不愉快,要多了彩礼,反而让人笑话。”
一个是“要少了会遭笑话”,一个是“多要了会被笑话”。在中国人民大学农业与农村发展学院教授温铁军看来,这本质上就是一个“脸面”问题。有些农民群众并非真要彩礼,只是男方在礼单上多写一点钱数,乡里乡亲看见了,他们脸上有面子。事后他们会把礼钱退给小两口,作为小两口的生活保障。
“厚葬”问题为何难扭转?
一些年轻人离土又离乡,返乡大办丧事,也是为了一个面子
前不久,记者来到黑龙江桦南县驼腰子镇愚公村村委会的活动室,农民群众自发组织的小剧团正在热闹地排练着。可是,刚一谈及小剧团的发展前景,神采飞扬的剧团负责人米凤宝立即皱起了眉头:“后继无人。”过了一会,他又轻悄悄地冒出一句:“年轻人都出去务工了,没办法,他们也要讨生活、求发展。”
记者在全国多地走访中发现,“空心化”是当前农村发展中的一个突出问题,稍微年轻的、能干活的,很多都进城务工了,年迈的留守老人只能自己照顾自己。
另一方面,在一些人看来,相比于赡养老人,老人去世后的安葬须格外重视。在一些农村地区,纸人、纸马、纸彩电、纸家具都已过时,祭祀时烧“豪宅”“豪车”,甚至纸做的手机、平板电脑也屡见不鲜。有些人还专门请戏班子唱戏、乐队演奏或剧团演出,一天下来,少则五六千元,多则一万五六千元。
花费最多的是买墓穴。在一些地方,根据公墓位置的不同,价格也有所不同,一个普通合葬墓售价为3万至6万元,豪华高档墓地的价格高达几十万元,并且可以根据个人要求来修建。
面对如此高额的“白色消费”,很多采访对象坦言“负担不起”,即便如此,也要打肿脸充胖子。记者采访了解到,厚葬问题有着各种各样的感情因素,其中一些人是虚荣心作祟,讲排场、争面子,还有一些人是从众心理,不愿留骂包養平台推薦名。
夏显有来北京打工快20年了,很少回安徽老家,用他的话说,“已经不适应家里的气候了”。只有前两年老父亲去世时,他才第一时间赶回去。
“回到家的第一感觉就是手足无措,”夏显有回忆:“离开这么多年了,家里办丧事的风俗习惯已经完全没有印象了。有几个亲戚给我讲这讲那,讲了一晚上,我脑子都是蒙的。”
后来,夏显有请了几个懂行的老人帮忙主持、操办。选墓地、扎纸活、雇演出、办宴席……老人们提出的所有事项,夏显有都是按高标准、高档次支付,总共花了将近12万元。“一是为了让父亲的在天之灵得到安息。二是弥补多年在外打工不能尽孝的愧疚。三是不敢从简办丧事,怕遭到老家人的白眼和唾骂,以后还有什么颜面来往。”据夏显有回忆,办宴席时,很多亲戚都不太认识了,他是挨个挨个对名单,生怕落下了谁,生怕事后说闲话。
人情债面前,谁受益了?
礼尚往来更频繁了,人际关系却未必更亲近
采访中,记者听到了一个词——躲年,意思是逢年过节时,为了躲避家乡亲戚朋包養網友的各种人情往来,比如结婚、买房、拜年,选择不回家,否则在外辛辛苦苦务工一年,过一个年,人情负担可能会掏空半个腰包。
平时,各种各样的“人情宴”也不少。盖房子、店铺开业、考大学、参军、生孩子、孩子满十岁、成年人三十六岁等,都是农民办酒席的名目。对此,很多采访对象表示,邀请了就得去,去了就得上礼,如果不去,就怕被人议论。“宁荒一年田,不丢人情场”,硬着头皮还得去,甚至为了人情,不惜把自己的养老保险金当随礼钱送出去。
“要钱要得急,做个四十七——有个朋友,四十七岁生日也要摆宴席,光他一户人家,我一年就去了三次!” 湖南省华容县治河渡镇紫南村党总支书记徐绍文对前些年赶人情的“盛况”印象深刻。
人情风越刮越盛,人情债越积越多,一些人认为原来送出去的礼金太多,遇事不操办自己会吃亏,于是就刻意借各种喜事收礼。在河南大学哲学与公共管理学院副教授赵炎峰看来,农村地区的礼尚往来更频繁了,人际关系却未必更亲近。
人情消费当适可而止。近年来,在全面推行移风易俗的过程中,很多地方提倡“婚嫁新办、丧事简办、其他事不办”,着力扭转人情消费中的不正之风。
如今,在黑龙江方正县,“德礼之家”普遍设立,免费为操办红白事的村民提供音响、电子显示屏、餐具、桌椅等用具。同时,“德礼之家”明确规定,“设账房最高份子钱不超过50元”“正席每桌按十人计,每桌汤菜不得超过10个,白酒每瓶控制在30元以下”……由于各家参照统一标准,攀比的情况大为减少,村民们的人情债压力也减轻不少。
在河南新乡县,全县各村均建成文化广场,并在广场上建立道德教育文化墙,刊登包括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、村规民约、文明家庭、故事漫画等群众喜闻乐见的内容,努力让节俭办事的理念入脑入心。
在湖南华容县,乡风社风明显好转。有数据统计,全县人情宴的次数由2016年的6.9万次减少至2018年的2万次,操办人情宴的总支出由2016年的34.9亿元减少至2018年的9.1亿元。
对于移风易俗的变化,华容县三封寺镇华一村村民刘启明感受明显。刘启明以前是村里的厨师,菜刀、炒勺、案板……这些过去都是他常年不离手的物件,如今都收进了柜子。他已经改行捕鳝鱼了。
据了解,以前,村里各种宴席真是多,都请刘启明去掌勺,一年忙下来,有百把桌。如今没事搞,一个月搞不了一桌。在刘启明看来,乡亲们这样省不少钱,也挺好。他说:“家家户户都操办,看起来是互有来往,但人情活动越是频繁,酒席开支就越多,再加上相互攀比,档次越抬越高,钱都消耗在酒桌上了。”
“办一个酒席,劳心费力,算算账,自己也留不了多少钱!”华容县治河渡镇紫南村村民胡正跃深有同感:“买菜要钱、厨师要钱,一桌菜钱就要四五百块;买烟还不能太差,酒席办得不好,还要被人笑话!”
在人情债面前,每个家庭都成了输家。
怎样才是真正“有面子”?
杜绝大操大办、铺张浪费,红白理事会来了,谁都不想被公开批评
记者了解到,随着经济社会的发展,特别是交通的便利、网络的发达,城乡之间的时空限制打破了,很多城市里的“新潮”,短时间内就通过流动人口、社交网络传入农村地区。比如,在一些村里,集体婚礼、旅游结婚越来越多了,即便是传统的请客吃饭,宴席上也会出现一些新布局、新游戏、新菜品。
另一方面,“新潮”往往良莠不齐,好的、不好的都涌进了农村。城市化进程中,各种思潮频繁交汇,农村传统的价值观念不断遭到冲击与解构。特别是拜金主义同样侵蚀着乡村的土壤,许多农民被裹挟其中。
“拱门”,也叫“彩虹门”,是湖南华容县红白喜事的一个习俗。当地人认为拱门有引路的作用,隔几百米就会设置一个,拱门上写着亲友祝福的话。“谁家会办事,就看谁拱门多。有的一路搭过来,绵延一两公里,每个亲戚送一个,这明显是一种铺张浪费。”湖南华容县三封寺镇华一村党总支书记刘再跃说。
2017年6月,华容县设立了全省第一个“治婚丧陋习、刹人情歪风”专项整治工作办公室(简称“治陋办”),首先就拿拱门开刀。
据湖南华容县治河渡镇纪委书记毛良会介绍,起初工作压力也很大。有个乡友的家人过世,镇干部去做工作,说有一个拱门就行了。乡友直言:“太过分了!”没办法,乡镇党委书记、镇长出面,天天去家里做工作,乡友这才同意拆拱门。
“我们花了很大的气力,老百姓慢慢地认可了,工作就好开展了。” 湖南华容县插旗镇治陋办主任李学祥说,大家逐渐意识到,大操大办只是一种浪费,图虚荣其实没啥意思。
识得破更须抵得过。许多陈规陋习、不良风俗,既然问题出在“面子”上,那就在“面子”上做工作。“我们经常邀请村里有声望的老党员、老教师参加,对村民婚丧嫁娶、赡养老人、邻里相处等方面进行评议。一个村就这么大,村民们低头不见抬头见,谁想自家办的喜事儿被公开批评呢?面子上多过不去啊!”江西南昌西湖区桃花镇观洲村村支书杨南京说,这样坚持下来,推进移风易俗就好开展了。
没有传统,就没有文明;但没有对传统中的陈规陋习的淘汰,就没有进步。在采访中,记者发现,越来越多的农民群众已经认识到,推进移风易俗,眼下看,每家都是受益者;长远看,子孙们更是受益者。
那些陈规陋习真该改改了,早改早好。(记者 黄庆畅 张 洋 金正波 史一棋 吴 月 沈童睿 任胜利 柯仲甲 申智林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