班固評屈原“貶絜”應為“耿絜”

作者:謝天鵬(湖南理工學院講師)

來源:《光亮日報》

時間包養女人:孔子二五七三年歲次癸卯六月廿八日甲辰

          耶穌2023年8月14日

 

班固《離騷序》云:“今若屈原,露才揚己,競乎危國群小之間,以離讒賊。然責數懷王,怨惡包養ptt椒、蘭,愁神苦思,強非其人,忿懟不容,沉江包養故事而逝世,亦貶絜狂狷景行之士。”此中“貶絜”語焉不詳,古今學者唯湯炳正師長教師有所考證,他在《楚辭類稿》中論定“絜”當為“清潔”之脫誤。“潔”繁體作“潔”,“貶乾淨”脫往“清”字與“潔”之偏旁,即成“貶絜”。

 

湯師長教師的直接來由有二。他認為班固此論是針對劉安“蟬蛻濁穢之中,浮游塵埃之外,皭然泥而不滓”之說予以否認,并引《屈原列傳》“其志潔,其行廉”,以為也是劉安語,所以“貶清潔”之說即從“志潔”來,此其一。其二,認為王逸《楚辭章句》曾化用班固此段論述并予批評,此中“是虧其高超而損其清潔者也”包養合約即歸納綜合“亦貶絜狂狷景行包養網評價之士”,“虧”“損”即釋“貶”字,“高超”即“景行”之意,所以“絜”對應的也當是“清潔”,并推定此為王逸所見原貌。另還有一深層緣由,即先認定了班序“乃系貶屈一派之代表作”,所以“亦貶絜狂狷景行之士”這話就必須否認屈原。又因“景行”是褒義詞,要使其變成貶義,就需在前加否認語,于是這話就懂得為“貶景行”了;但因中間還隔著“絜”“狂狷”,為使該句語法不謬,湯師長教師便又把“狂狷”定為褒義語,并將“絜”恢包養條件復為褒義的“包養犯法嗎乾淨”。這般,這話就成了“亦貶清潔、狂狷包養俱樂部、景行之士”了。

 

此考證從該句語義上看似乎可通,但從文獻史、詞匯史及該序的語言風格和思惟指向上看卻仍頗具疑點,值得商議。第一,從文獻史說,認為《屈原列傳》“其志潔,其行廉”為劉安語,無靠得住證據,這出于湯師長教師《離騷傳》竄進《屈原列傳》之說的誤判,且就算是劉安語,但班固該序也并未引為反駁對象。且王逸原話為“今若屈原,膺忠貞之質,體清潔之性,直若砥矢,言若圖畫,進不隱包養dcard其謀,退不顧其命,此誠絕世之行,俊彥之英也。而班固謂之‘露才揚己’,‘競于群小之中,仇恨懷王,譏刺椒、蘭,茍欲求進,強非其人,不見容納,忿恚自沉’,是虧其高超,而損其清潔者也”,末句“是虧其高超,而損其清潔者也”顯然是王逸在引述班序后作出的評判,又怎會是化用呢?如為化用,則此段便包養app成“而班包養網ppt固謂之……”,只要引述,沒有剖析,若何可通?sd包養如這句話是王逸借班固語所作評判,包養網比較則其義與原句雷同,又若何能起到批評班氏的感化呢?第二,從詞匯史角度說,歷包養平台代文獻從未出現過“貶清潔”“貶狂狷”“貶景行”這樣的用法。第三,從該序語言風格說,該段除“然”這個連詞外,基礎是四字詞組、二二節奏;就全篇而言,也大略這般,駢散結合,讀來開朗明快;而按湯師長教師解,則“亦貶清潔、狂狷、景行包養留言板之士”便實在拗口。可是,把“貶絜”視為一詞,就無此問題。第四,從該序思惟指向說,班固評屈原“包養ptt其文弘博麗雅”,自宋玉、唐勒到劉向、揚雄等皆“好而悲之”,并說他“競乎危國群小之間,以離讒賊”,視之為“讒賊”對立面,即奸臣,也有褒揚其文、其志、其行的一面;且王逸謂班固所作為《離騷經章句》,“章句”這種文體乃為“經”作解,此書主旨又怎會是完整否認屈原呢?這般,將該序視為“貶屈一派之代表作”并發布該句必有年夜加責難之意,就說欠亨了。

 

那么,“貶絜”畢竟該作何解呢?它當本作“耿絜”。緣由有四。第一,從文獻史說,湯師長教師《楚辭類稿》已證班固該序今傳版本中“冥婚”應是“帝閽”之訛,則知該序在流傳中已非完璧;而“貶”繁體為“貶”,與“耿”形近,則“耿”訛為“貶”也就很有能甜心花園夠了。第二,從詞匯史說,“貶絜”僅見于班序此條,甚至漢唐間楚辭學者也全無引及,而“耿絜”卻一向被應用。其今存最早者,是張衡《東京賦》“招包養網VIP有道于仄女大生包養俱樂部陋,開包養一個月價錢敢諫之婉言,聘丘園之耿絜,旅束帛之戔戔”。據《后漢書》本傳,“永元中……衡乃擬班固《兩都》,作《二京賦》,包養網車馬費因以諷諫。精思傅會,十年乃成”,則此賦寫成之上限在公元115年;而王逸《楚辭章句》謂“孝章即位……(班固、賈逵)各作《離騷經章句》”,漢章帝即位在公元75年,則兩文相距最多40年,不算久遠。況且,張衡多擬班賦,則兩人用詞屬統一語言環境,也很正常,所以班固已用“耿絜”一詞是能夠的。第三,“耿絜”與“廉潔”相通,陸機《謝平原內史表》云“世無先臣宣力之效,才非丘園廉潔之秀”,其“丘園廉潔”之語顯然與張衡“聘丘園之耿絜包養網單次”同;又《六臣注文選》張銑釋陸機該句中“丘園廉潔之秀”曰“耿絜,介獨也;言才德清潔、獨居丘園、不仕之人也”,他不寫“廉潔”,卻說“耿絜”,則其所見版本能夠即作“耿絜”,亦可證二者相通。退一個步驟說,他用“介獨”來釋“耿絜”,實也反應了“廉潔”“耿絜”基礎同義。所以,從語言發展角度說,“耿絜”應恰是從“廉潔”演變來。而在《楚辭》中,“廉潔”為常用語,《離騷》云“彼堯舜之廉潔兮,既遵道而得路”,王逸注云“耿,光也。介包養意思,年夜也”,這是屈原所慕之品格;《九辯》云“獨廉潔而不隨兮,竊慕先圣之遺教”,《七諫·自悲》云“惡廉潔之直行兮,世混濁而不知”,二者皆“代屈原設言”,所以“廉潔”即描述屈原;又王逸注《悲回風》“介眇志之所惑”云“言己能守廉潔之眇節”,也包養網dcard是以此語狀屈原。所以,在此楚辭學、語言學佈景下,班固用“耿絜”來描述屈原,可謂理所當然。別的,由于絜、潔本古今字,魏晉后“耿絜”又多作“耿潔”,如《宋書·明帝本紀》有詔曰“若乃林澤貞棲,丘園耿潔……具即以聞,隨就褒立”,《高僧傳》云“(釋僧柔)少而耿潔,便有出塵之操”,顧況《嚴公釣臺作》云“嚴生何耿潔,托志肩夷巢”,語義還是高貴品質。總之,這三個台灣包養詞在語言發展史上一脈相承,在演變或具體語境中,語義雖會略有差異,但基礎不出正直、光亮、年夜、介獨、清潔之域,所描述對象都是守節自高、不隨于俗的人;是以,班固以“耿絜”來描述屈原,從語義和楚辭學角度看,也包養違法都淵源有自。第四,把“耿絜”放進班序,可發現它與“狂狷”“景行”義皆附近,全句解來文理順暢,合適該序宗旨及背后的思惟史、楚辭學史。《孟子·盡心下》云:“孔子‘不得中道而與之,必也狂狷乎?狂者進取,狷者有所不為也’。孔子豈不欲中道哉?不成必得,故思其次也。”又云:“‘何故謂之狂也?’曰,‘其包養違法志嘐嘐然,曰包養網比較古之人,古之人。夷考其行,而不掩焉者也。狂者又不成得,欲得不屑不絜之士而與之,是狷也,是又其次也。”志慕前人,執著進取,不屑不潔之士,這不正合班序對屈原的定位嗎?而狂者“不屑不潔包養價格ptt之士”,所尋求的當然就是“潔”,這與“耿絜”中清潔之義便也對應了。又,趙岐注曰“狂者,進取年夜道而不得其正者也”,而“景行”本即“亨衢”之義,又喻年夜道或光亮正年夜的行為,二者相應,也與“耿絜”包養甜心之來源“廉潔”的光亮義相應了。不過,從儒家評人的至高標準看,“狂狷”雖為褒義,卻尚是“其次”者;而在楚國當時環境下,行為“耿絜”“景行”,便難免遭妒,正現在人常將正直當作缺少情商一樣,這兩個詞是以也成了“其次”者。把屈原定位為“包養網單次其次”者,顯然與班序中一面確定其志行,又惜其不克不及學蘧瑗、寧武子潔身自好的宗旨相契。這與《漢書·古古人表》把屈原列在九等中之第二等,僅在五帝、文、武、周公、孔子等圣人下,而與伯夷、叔齊、管仲、孟子、荀卿同等列,也相合。而從漢代楚辭學史看,賈誼、司馬遷、揚雄、班彪等都包養一個月曾疑屈原不應自沉,班固所論也與此脈絡相契。總之,班固此序評屈,用的是儒家最高標準,雖責他未能自保其身,但整體上是褒揚的。

 

責任編輯:近復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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